唯一在这混乱中称得上异数的,是由廖峻、澎澎主演的「电影秀」。这一系列影片结合了台湾秀场里的脱口秀、饶舌演唱、综艺、以及桥段情节等形式,杂陈出解严前的社会乱象,以及大家乐的狂飙状态。形式虽然粗略,但扣紧了社会底层的生活现实面相,以致能席卷整个北中南市场。放映时,常常引起戏院观众的鼓噪呼应,对个性基本保守的台湾社会而言,不啻为一种奇观现象。「电影秀」引起了 Herbert Blumer 所谓「乌合群众」(casual crowds)的集体行为(注512),显示出解严前后,台湾底层社会共同存在一种轻微的歇斯底里情绪(注513)。
一九八九年,侯孝贤将历史透视与人世观点运用在当时台湾最禁忌的题材 -- 二二八事件之上,完成了影片「悲情城市」。这个原本计划由周润发与杨丽花合作主演的商业构想,终究因为无法契合侯孝贤对人世已有的新态度而作罢,并回归到创作者对素材认识的忠实呈现。「悲情城市」以多层次叙事观点、多重叙事线、多种语言混用、多重声音的交互隐喻,铺展成一支结构复杂的电影交响曲;同时,又以疏离的窥影构图,将作者认识的历史(或记忆的过去)(注521),放在彷佛梦境回忆般不断闪现的纷乱光影中,提供观众一个忽远忽近的窥视历史过去的位置。「悲情城市」呈现出侯孝贤对历史的个人记忆与眼光,正如 Walter Benjamin 所说:「从历史的角度呈现『过去』,并不意味要去辨认过去真实的样貌,而是要去捕捉在那关键时刻,突然浮现在心头的那些记忆....」(注522)。「悲情城市」以其重见历史的勇气、和精确繁复的电影结构,赢得当年威尼斯影展金狮奖,将台湾电影成就正式推上国际影坛。